既然Yu如约按照约定拍了照片，那么苏眠清自然也不能爽约，只是要拍什么少年还没有头绪。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复，装起手机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苏眠清走的是小路，两边都是居民楼，少年把双臂往两边伸直，指尖就能碰到贴着小广告的水泥墙壁。从这条小路一直走，穿出去就能到拐几个弯学校对面，如果不是赶时间，少年一般不会往这条路走。
平日里这会盘踞这一些混混，他们或蹲或站堵住小巷，身上是线条粗糙的纹身，叼着十块左右的红塔山牌香烟吞云吐雾。
苏眠清有些嫌弃地跨过地上泛黑的烟头，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他没有吸二手烟的习惯，于是把步伐加快了些。
苏眠清以前也抽过烟。
初三时在厕所遇到同班同学在那抽烟，云烟。苏眠清好奇就去要了一根点燃，那个同学还很热心地告诉苏眠清要怎么才能不吸进肚子里。苏眠清试了试，蹲在厕所里用十分钟抽完了一整根烟，脑袋昏沉，难受得想吐，幸好下一节是体育课，想翘就翘。
他摇摇晃晃地回教室躺了四十分钟，觉得有些失望，原来抽烟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世界上可能有趣的事又少了一件。
苏眠清快步走着，前方出口的光线骤然暗了些，一群人冲进来，都穿着一中的校服，有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生带头冲锋。苏眠清顿了顿，贴墙站住，让这几个人跑过。
领头的男生拉着一个女孩，他们跑到苏眠清身边的时候，女孩忽然大喊：“停停停！”
马锐停住，扬眉低头看向白月卿，想听听她有什么理由让逃亡路上争分夺秒的他们停下。白月卿根本没想着怎么解释，她甩了甩被马锐握得有些疼的手腕，结果触动了被王思凡抠出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打架打输了？”苏眠清脸上挂着有些戏谑的笑，抢在白月卿前开口。
白月卿被抢话，愣住片刻，随即低头啐了一口：“呸！那群臭弟弟怎么打得过我们，但没想到那帮崽种叫了援兵，双拳不敌四手，只能先跑。”
“还有十五分钟要迟到了。”苏眠清提醒她。
“啊？”白月卿惊讶地看着他，“真的？怎么这么快？”
“你们要跑就赶紧跑，绕一圈再跑到学校，说不定还赶得及在第一节下课前回来。”苏眠清顿了顿，问白月卿：“他们多少人？”
“没数，十多个吧。”白月卿对他挑了挑下巴，“怎么？你想和他们打？”
苏眠清笑笑：“没打过架，想试试。”
“试个屁，十多个人，走啦。”
“……马哥？”与白月卿同行的一个男生对马锐抛出了疑问语气。
剩下三个人也扭头看着马锐。
他们都是些气血方刚的小伙子，打赢了却被人撵着跑这件事恍如助燃的风，吹起心底那股火气，把全身血液都烧得滚烫。
马锐没有回话，他只是默默打量着苏眠清，苏眠清注意到马锐的视线，扭过头去与他对视。马锐微微拧起眉头，这让他看起来目光凶狠，满脸冷厉，像头扑杀前的虎。
白月卿奇怪地看着马锐，不明白马锐为什么要对苏眠清摆出极具攻击性的表情。
一阵引擎发动声从小巷外传来然后消失，随后便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密集的脚步紧跟着越来越近。
追击的人已经到了。
白月卿听着巷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紧张，扯了扯马锐的袖子：“走啦马哥。”
“用不着这样，不想打就跑，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苏眠清扬起头看他，少年的脖颈细白优美，宛若天鹅，眼神却如刀一样从妖娆的长眸中刺出。马锐一窒，他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文雅的少年坚硬起来会如此冷冽。
“我不怕事儿。”
“……不怕事儿就行，打呗！”
沉默片刻，马锐收起猛虎般的姿态，直起身对自家兄弟们朗声道。
“好！”男生们大声回应。
苏眠清斜着眼扫了一眼白月卿，唇角不自知地微微勾起，妩媚且妖魅。白月卿被他这眼看得有些腿软，接着她就狠狠锤了苏眠清一下。
“你疯了吗！”白月卿咬牙切齿。
“咳……你不觉得这很让人热血沸腾吗？像在拍热血高校一样。”
“那不一样啊！我们都是普通人啊！”
“无所谓，有趣就行啦。”苏眠清摆摆手，把书包扔到白月卿怀里，然后挤过排齐的男生们，站到最前排的马锐身边。
白月卿看苏眠清的背影，声音从牙缝里析出：“我真是操了！”
马锐看了他一眼：“没打过架就到后面去。”
“别看不起人啊。”
苏眠清舔舔唇角，咧嘴笑起来，笑得张扬且狷狂，不禁让人想起看到前方有猎物时的鬣狗。
这样的比喻也许有所欠缺，但现在苏眠清身上冒出的那股疯狂劲儿的的确确与嗜血中的鬣狗有几分相似。
他对世界上一切有趣的和可能有趣的事都抱有极大的热情。
大部分的人一生实在枯燥得很。苏眠清以前做过自己的人生规划，写了满满一本笔记本后，他就把这本人生规划撕碎烧了，因为他发现这些所谓人生规划说到底不过两个字“无趣”。
有趣的永远是意料之外。
苏眠清对探索世界充满热情，他热爱这个世界。
他热爱有趣。
极致的主观性。
所以苏眠清一直都在为自己而活。
小巷口蓦然站着一排人，与马锐一行人遥遥相对。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阳光从头顶落下，细细长长的一道，截断了两队人交汇的视线。
苏眠清现在很紧张，心脏跳得狂暴，他甚至能听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从来没有打过架的人第一次挥拳却要对着十多个混混，这的确是值得让人浑身颤栗的事。
苏眠清此时也在颤栗。
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紧张。
弥足珍贵。
回去一定要写在日记上。
这次得拟个标题，拟什么标题呢——有趣的一天？
少年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嘿……”
因为身子在抖，结果笑声也在颤抖。
寂静中蓦然响起的由苏眠清发出的笑声，双方似乎心有灵犀地共同定义这是开战的冲锋号。马锐刚刚踏前一步，对面的人们就已经大声咆哮着冲了过来。
他们或空手或拿短棍，没人拿刀。
在这个国家做什么都得有分寸。
每个人都明白。
苏眠清在马锐旁边，跟着他一齐助跑，然后一齐高高跃起，把自己的鞋底印在对面混混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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